巫久沐

年更型文手,随缘填坑

头像和背景图来自爹咪@翩翩舞广袖

[信白]占山为王(上)

*土匪头子信×富家公子白

*背景架空,信是原皮信,是一个靠小弟脑补才有媳妇儿的土匪头子。上篇他俩还在拉郎阶段

*可能有人会眼熟,因为这是我18年7月的坑()想着如果还是连载那基本上没可能填,但是又蛮喜欢这个设定的,所以改成了短篇形式,预设上中下

*上篇是在之前发的两章的基础上改的,主线设定及进度不变,之前写的真的是太傻了看得我抠地

 

 

 

-

约摸是卯时,刚升起的日头隐在厚积的层云背后,天色灰白。晨起的雾气还未散去,迷蒙蒙成片成片笼在山间,稍远一点的地方就看不分明了。

一队车马破开雾气缓慢地在道路上行进着,车夫手里的马鞭有一下没一下的落在马背上,负重马匹的喘息与哒哒蹄声伴着车辙压过不平坦的山石路面的轰响,在空旷寂静的山道间回荡。

 

青莲城距皇城山高路远,城内尚且算是安定,可到了城外,因丘陵遍布地形复杂,从数十年前开始就是山匪成堆,大大小小势力分布占据在各个山头,匪人穷凶极恶数量众多,官府即便是想管也有心无力,多番交涉无奈妥协之下,只争得了个山匪不得进城的结果。

在城外这许许多多的山头中,黑虎山算得上是最香的饽饽之一。全因此处天然而成的山坳关口是青莲城有车辆马匹的往来商队通往外界的必经之地。这么一个好地方,没有土匪不想占的。

好在现如今占据黑虎山的那位土匪头子是个只劫财不伤人的主,也不劫官队,称得上一句懂事,青莲城的官员斗也斗不过,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前方白茫茫雾气下,一处狭窄的关口逐渐显形。

原本打着呵欠的情态松散的车夫忽的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就连被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妖风掀起的绫罗缎车帘下,阖着眸子假寐的白衣公子也动了动眼皮,留心起车外的情况。

 

几十个身着短打的身影从关口两侧的乱石草丛中跳出,挡住了去路。

正是在此收路费的土匪。

只见他们当中一位块头最大满身肥膘的大汉走到了最前头,深吸了一口气,按照过往的流程开始喊起了话: “此山是我开——”

胖汉的嗓门无愧于他的体型,雄浑厚重的嗓音响彻山谷。

车夫勒住缰绳,偏过头示意身旁的小厮,按照先前的安排做。

“此树是我栽——”

小厮颔首会意,跳下车来到后头,叫上看车的,几个人手脚麻利的从车中搬出几箱财宝。

“要想从此过——”

车夫回头看看,车帘并没有被掀动的痕迹,里面的人也没有特别的吩咐,便招招手让他们把箱子抬到前头来。

李家人知晓城外土匪猖獗,但好在黑虎山这道关口的土匪只劫财而不伤人。这点钱财对李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因此一早就备好了“买路财”。

“留下——”

车夫清了清嗓子,准备等那边的土匪喊完他们土到掉渣的开场词以后回话,几个小厮也抬着沉重的箱子从旁经过。

“李太白!”

最后三个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仿佛惊雷平地起,把所有人都炸懵了。

“……”

抬箱子的小厮手里一个不稳,让箱子给砸了脚,疼的龇牙咧嘴。

车夫张了张嘴,没出声,刚酝酿好的客套话被全部堵了回来,像是被噎着一样。

车中人平静无波的脸色出现了一丝裂痕,嘴角细微抽动了一下。

 

“李太白是哪个!”那胖汉子挺着他圆滚的大肚子,肩上扛着把大刀,态度嚣张。

旁边一个又矮又瘦的黄毛也下巴翘上天,趾高气昂道:“交出李太白!其他人就可以走了!”

“交出李太白!”

“识相点,赶紧交人!”

后面几个土匪跟着附和,脸上流露着兴奋之色。

黑虎寨的土匪们习惯了遵守大哥定下的只劫财不惹事的规矩,每回打劫都像走个过场似的,多少有点不得劲。

但这回不一样,他们不仅要劫人,劫的还不是普通人,那李太白可是青莲城首富李家的独苗苗!试问这周边还有哪个山头的土匪敢招惹李家?只有他们黑虎寨!只有他们大哥敢点名绑人!

一想到这些,参与这场打劫的土匪们就很是有些激动。

 

车夫在心里啐了一口。他们这回就是送少爷去皇城的,把人给你们了其他人还走个屁啊!

这群天杀的土匪,真是胆大包天!连李家老爷最宠爱的独子都敢劫,不怕贪心不足蛇吞象吗?

也不知道带的人手够不够对付,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少爷被绑走,大不了拼了命跑回去搬救兵!

身后的绫罗锻车帘被撩起。

“少爷……”

车夫焦急不安的心情下一刻就被一个淡如春风的眼神化开。

 

李白下了马车,踱着轻缓的步子走到前方,直面一众形貌粗野凶神恶煞的土匪,神色泰然道:“我就是李太白。”

白衣公子身姿清朗,那雪白的外衣乃是天蚕丝织就,边缘裹着细若发丝的银线。置身在一层浅薄的雾气中,从这群土匪的视角看,宛如谪仙人拨云踏雾而来。

看起来,就很有钱!

土匪们两眼放光,忍不住露出即将暴富的痴呆笑容。

李白脸上没有任何惊慌畏缩或者是轻蔑厌恼之色,他语调平缓如徐徐清溪,问:“听闻黑虎寨向来只劫财物,不知今日为何要抓我?”

“我们土匪抓人,还需要理由吗?”土匪们憋屈了许久,说出这句话时简直是通体舒畅。

李白:“……”

 

李白此次出城,是准备去皇城参加女帝即将举办的群贤宴的。不想第一道难关就是土匪拦路。

其实也算不做什么难关。在李白眼中,这些土匪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

李白看似文弱,实际上自幼习武天赋不凡,还拜了一名退隐江湖的用剑高手为师。就对面的那一群,属实是不够看,他不用剑就能都打趴下。

只是李白先前一直被安生地养在城中,从未和土匪打过交道,而且这黑虎寨的名声他曾经听闻过,一时有些新奇,才愿意同他们费些口舌。

若不是刚刚清楚地听到这群土匪说要劫持自己,李白原还猜想那位神秘的黑虎寨匪头是来替此地官府管制山匪的呢。

并非毫无依据,因为自从那人出现后,青莲城百姓们从一开始的担惊受怕不敢出城,到后来出城时准备买路钱便可安然无恙。除了黑虎寨之外的其他势力也安分了许多,杀人放火强抢民女的事都少了。

李白还听说他们不打劫穷人。也不知是真是假。毕竟传闻中还说他们只劫财不劫人呢。

难道是因为李家太有钱?

 

“我李家愿意破财消灾。诸位若是嫌地上这些不够,翻倍如何?”李白轻描淡写道。

如果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在李白眼里那就不是问题。

“那也不如直接抓了李公子能拿得多啊。”黄毛不屑,接嘴道。

李白轻笑一声,说:“那可不一定。我奉劝各位还是现在趁与我谈谈条件,能多谋些好处。否则到时候两手空空地回去,怕是要被你们寨主责罚。”

“就是我们大哥指名要抓你,不把你带回去才得受罚呢。少废话,跟我们走!李家公子身娇体贵,别逼我们这些粗人动手。”胖子货活动了一下肩颈,大刀往前一挥,好似就要上前。

黄毛手快将他拦住,还使了个眼色。胖子退回了原地。

“李家公子说能给我们更多好处,说来听听,让我们考虑考虑。”黄毛面貌贼眉鼠眼,此时那小眼睛里冒着精光,看起来似乎是被李白的提议说动。

“钱财自是少不了,至于其他……”李白将对面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有了些数。土匪喜欢的东西无非就那么几样。

“冒昧问一句,黑虎寨寨主可有妻妾?”

土匪们立刻明白了李白话里的意思,脸上便露出有点流里流气的笑来。

“李家公子这是要给我们大哥送女人?我们大哥眼光可高,长得不如你的可不要。”有人这么玩笑了一句,后边的土匪笑得更大声了。

大伙儿刚才光顾着看衣裳,这会儿仔细一看,李家公子那张脸可比衣服金贵多了。土匪们不会形容,就是觉得好看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李白一噎。他原本想说他会从城里的艳芳楼买下十个美人送上黑虎寨给他们寨主挑选,没想到竟被调笑了。

抿唇压下心中不快,李白话头一转,道:“李某有一表妹,姓苏名妲己,乃是东唐国第一美人,如今人在皇城。若是诸位今日放我出城,我自皇城归来时,便带她一同回来。到时候为你们大哥与东唐第一美人牵线如何?”

自然是假话,李白现在什么也不想送给这些无理的土匪了,只想驴他们一把。

“东唐国第一美人啊,真想见识见识……”黄毛摸着下巴,似在认真考虑,片刻后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黑皮,放多点。”

 

李白神色凝起,心头霎时涌起强烈的不安。

放多点?什么?

难道说……

眼见对面那群土匪动作一致地从衣兜里掏出什么东西服下。心中猜测落实,李白顿时头皮炸起。

鼻端漫上一丝若有若无但比方才浓郁许多的香花气息。

想要屏息已来不及,从他们走进此处,那淡淡烟气就混在白茫茫的浓雾中,让人难以察觉。

中计了。那群土匪看着冲动鲁莽,竟是耍阴招的!

李白来不及恼恨,眼前忽的一阵发昏,四肢开始失力。

身边的家丁车夫纷纷倒下。李白撑得久一些,但也没什么用。失去意识前,看到那群土匪的身影走向自己……

 

当过来取货的土匪们从马车的坐垫下、装财宝的箱底以及其他犄角旮旯的地方翻出十几把刀枪剑戟的时候,一群人齐齐沉默了片刻。

黄毛:“……大哥说得对,还是得智取!”

土匪们把李家车队的东西能拿走的全拿了,就连那几匹被迷晕的马也没放过。

“啧啧,这李家小公子生得可真是俊俏啊!男人也能长成这样?看看这脸蛋,溜光水滑,也不知道摸着是什么感觉……”

负责抬人的土匪看着昏迷在地的李白咂声感叹,刚蠢蠢欲动想上手摸一把,咸猪手就被人一把拍开。

黄毛瞪了他一眼,恶声恶气道:“你干什么?大哥看上的你也敢碰?”

那人手上挨了一下,心中不满正要发作,听到黄毛这么说,呆呆地张嘴呈圆形,眼睛睁大,很快恍然大悟。

难怪从来只劫财的大哥这回要让他们来劫人!原来如此!

黄毛其实也是才想明白这一点的,就在刚刚李家公子问他们大哥是否有妻妾的时候。

因为他们英明神武如天神下凡的大哥,是个光棍。

绝不是因为娶不着媳妇儿。黄毛敢说,要是他们大哥进城走一圈,不知道会有多少娘们上赶着想被他带回去做压寨夫人。可大哥就是从来没表现出过有这方面的兴趣,就连别的山头讨好送来的女人也都被大哥放走了,寨子里只有几个打杂的丫头,大哥对她们也毫无意思。

平时在寨子里的弟兄不太敢议论,其实心里都好奇着呢。到后面甚至忍不住猜测大哥会不会是那方面……不太行。这种对大哥不敬的猜测没人敢说出口,而且就算是事实,那也掩盖不了大哥在他们心目中光辉的形象。

今天这一遭,黄毛总算明白了。大哥不是不行,而是太行!抢女人算什么,真男人就该干男人!

 

……

 

李白活了二十年,最屈辱的时刻就是现在了。

他清醒之后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着扔在一张床上,身上还有些疲软,大概是中了迷药的后遗症状。

嘴里被塞着厚厚的布团,束好的发冠因为被抬上山时的颠簸而散乱,整个人形容狼狈。什么风度翩翩贵公子,气质出尘谪仙人,都成了浮云。

麻绳很结实,绑法也很老道,李白费劲挣扎了半天毫无见效,反倒是把力气给花去了大半,便自暴自弃地瘫着不动了。

李白气得眼前发黑,恼怒得没办法静下心来思考对策。他虽从小跟随师父习剑练武,不像其他公子小姐一般娇生惯养,可也从来没受到过如此粗鲁的对待。

黑虎寨这群该死的土匪!

李白从鼻子里长呼了一口气,翻身换了个比较舒服的躺姿,蹭了蹭身后的棉被,然后整个人就僵住了。

……不太对。为什么他会被放在床上?

仔细一看这周围环境,虽不如他家豪华,但也能算上舒适。

这伙土匪能这么有人性?给人质这样的待遇?

李白安慰自己不要多心,思维却制止不住地往某个方向上歪。

这个什么黑虎山匪头……该不会……是个断袖吧?

不能怪李白多想,作为从小到大被各种男男女女钦慕的对象,李白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知之明。被土匪看上,可能性还真挺大的。

李白呆呆地望着头顶的账幔,眨了眨眼,有点慌了。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从外边推开了。

李白心里咯噔一下,生怕进来的就是那个杀千刀的土匪头子。

习武之人耳力超群,这一刻李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侧耳仔细听了听,来人脚步声细碎轻巧,应该不是。

李白松了一口气,有些费力地偏过头,看清了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翠色衣衫的小姑娘,看着和他家的丫鬟差不多年纪,身材娇小纤细,面容清秀温婉,和那群土匪明显不是一个画风。

估计也是被抢来的。

李白稍稍放下了心,这么看来那位光棍土匪大哥应该不是断袖。

那就好……

 

绿衣姑娘把手里盛着食物的端盘上放在桌面上,转身朝李白走了过来,将他扶起,并取下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

“咳咳……”李白喘咳了几声,动了动有些发酸的下颚。终于能说话了。

绿衣姑娘见状,走到桌子旁背对李白倒了一杯水,然后回来把盛了水的瓷杯送到他嘴边。

李白刚刚折腾了半天,口中确实干渴,此刻不由得被这姑娘的细致体贴所感动,主动开口问了一句:“你是这黑虎寨的人吗?”

绿衣姑娘点点头,又摇摇头,说:“我原本是青莲城西杏花村的农家女,后来被土匪掳走。”

李白没注意到她说的是“掳走”而不是“掳来”,在脑子里补完了一出良家少女被土匪掳上山整日遭受欺压如今看到同病相怜的他所以不吝关怀的戏码。

看着绿衣姑娘清澈单纯的眼眸,李白真诚道了句“多谢”,然后配合着把脖子往前伸,抿住杯沿,下巴微仰起,从倾斜的瓷杯中喝到了水。

干涩的喉咙被清凉的山泉水润过,感觉舒服多了。

绿衣姑娘见李白喝得有点急,忽然柔声道:“大嫂,您慢点喝。”

“噗咳咳、咳——”

霎时间李白觉得入口的半杯水都满进了鼻腔,差点就呛了个半死,咳得比刚刚狠多了。

绿衣姑娘赶忙伸手给他拍了拍后背顺气。

李白偏过头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因为刺激眼角泛起点泪花,鼻头也微微发红。但此刻他却顾不上自己的仪态,神情中带着惶然,问:“……你叫我什么?”

刚刚是他听错了吧?一定是的。

绿衣姑娘来不及感叹眼前白衣公子楚楚可怜的美色,听到问话,立马语调轻快地答上:“大嫂啊!”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一刻,李白心头梗塞得什么话也说不出。

“我叫阿碧,以后大嫂的起居就由我来照顾。”绿衣姑娘没注意到李白神情呆滞,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那个称呼落到耳中,听得李白汗毛直竖。

不行,绝对不行!他怎么可能给土匪做压寨夫人?

不过是暂时被困,他一定能逃出去的!

“阿碧姑娘。”李白好声好气地商量道,“你能……先给我松绑吗?”

“可以,不过得等一会儿。”

李白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答应,有些懵懂地问道:“为什么要等一会儿?”

阿碧脸上带着和善的微笑,答道:“大嫂刚刚服下软筋散,得等药效起来。”

李白:“……?!!”

软筋散?是刚刚……那杯水?

“大嫂不必担心,药是大哥给的,只是担心您逃跑,不会对您的身体有什么伤害。”

也就是行动不便加上没办法运功使不上力气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罢了。

“……”李白觉得自己真傻,真的。他怎么会相信黑虎寨里的人?土匪坏还真是坏一窝!

 

被阴招连坑两次的李白满腔憋屈和怨念无处发泄,一顿饭吃得是闷闷不乐咬牙切齿。

阿碧刚端着碗筷从关李白的房间出来,就看到了从外面回来一身锋锐戾气不加收敛的英俊男人。她并不感到害怕,而是上前欠了欠身叫了声“大哥”,然后简单报告了李白的情况。

“嗯。”韩信沉沉地应了一声,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只吩咐了一句,“看好他。”

说完就准备往正厅走去。

阿碧心中有些好奇。她是听这回去打劫的土匪们说的,说大哥劫这李家公子是为了做压寨夫人。

她原本还奇怪一个男人怎么给大哥做媳妇儿,直到看见屋子里那人。李家公子可真好看啊,跟神仙下凡似的,站在大哥旁边肯定相配。

那样好看的媳妇儿,怎么大哥也不急着见?

阿碧想着,就问出了口:“大哥,你不去看看大嫂吗?”

却没想到韩信听到这话,脚步顿住,眉头微微蹙了蹙,略带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大嫂?”

阿碧眨巴着圆圆的杏眼,大哥怎么是这种反应?

韩信稍稍联系了一下前面谈话的内容,又想到刚才经过挤在一堆谈天的土匪们旁边时听到的一言半语,明白了。

从鼻息间发出一声轻笑,“你们倒是会替我着想。”语气里没有责怪的意思,有的是几分稀奇和淡淡的无奈。

韩信突然来了兴致,转了个方向。

“那就去看看。”

 

……

 

三日前,黑虎寨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西汉国的大人远道而来,竟是找我帮忙?”

韩信斜斜倚靠在铺了虎皮的座椅上,姿态散漫毫无敬意,沉如暗夜的眸子扫过下方,讽笑了一声,“真稀奇。”

再见座上之人,张良向来古井无波的眸中满是复杂。他不敢去猜韩信此刻在想什么,不敢去想他是否因为自己的出现而被唤醒了不好的回忆。

张良竭力维持着平淡的语气,徐徐道明来意。

 

如今天下分裂割据,东唐国最为强盛,西汉国次之,此外还有北境南域大大小小数十国。诸国保持着明面上的交好,却都在暗中伺机而动。谁也不知道天下局势什么时候会发生改变。一旦变,就是巨变。

西汉国师夜观星象,算出节点出现的时间便是东唐国女帝举办群贤宴之后。说是将会有几位下凡天星被女帝任用,助东唐一统天下。

其中之一指向的便是青莲城李家。

那国师虽有点本事,但张良觉得此番天星下凡的说法太过无稽之谈。可君主刘邦自大病一场后愈发多疑,西汉国内忧未除,这种时候经不起外患,便宁可信其有,派他来阻止国师算出的几个要参加群贤宴之人。

来找韩信,是因为张良的忧虑和私心。

忧虑是担心君主因为天星下凡的说法逼迫这些个东唐国人效忠西汉,而不能为他所用者可能会被灭口。在张良眼中,这些人是无辜的,因而不在他手上较为安全。

私心则是因为……韩信是他昔日故友。只是他早已配不上称这声“故友”。

即便当初做出那个决定时无比艰难痛苦,他终究还是选择了站在君主那边,从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和眼前这个人再难同行。是他们让韩信做了牺牲品,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谋逆罪名抛弃了他。

当年事变之后,张良在刘邦的默许下派人暗中搜寻许久,才知晓韩信躲过了朝中暗党的追杀,在邻国境内的青莲城黑虎山落草当了山大王,混的风生水起,心中稍作安慰,想着韩信定不愿与过去再有纠葛,便不作打扰。

此番是巧合使然,张良甫一生出可以找韩信帮忙的念头,就挥之不去了。他也想再见韩信一面。

 

一身匪气的座上人和记忆中那位统领千军战无不胜的将军慢慢重合。

韩信变了许多,又好像并没有什么改变。

他是天生的将领,总能成为一群人中最耀眼的那个。官府十几年未能平息的匪乱,被韩信用自己的方式镇住了。他手下的这些土匪提起他时的敬重和感激,一如那些愿以血书证他清白的将士。

现在的韩信,就好像是放归山林的虎,是无所拘束的山中之王。

张良心神动荡,片刻间便已思绪百转。

 

“酬劳到位,一切好说。”

略微沙哑的低沉嗓音打断了张良的话语,他还没说出自己的顾虑,韩信就同意了。

韩信不是那种沉溺在过去伤痛无法自拔的人,张良的出现揭开了他的伤疤,他并没有表现出的那般淡然,痛与怨恨在胸腔里翻搅,只是他刻意忽视。

张良做事往往都是在深思熟虑之后下的决定,所以韩信不需要问他找自己来做这件事的理由,当中牵扯他不想了解。

他现在是土匪,有人上门送钱。就这么简单。

“人我会抓到,不过什么时候放可就说不准了。李家家财万贯,他家独子被我掳来,必定会花钱来赎,若是给的够多……”后面的话不言自明。

韩信唇角扯起一点弧度,皮笑肉不笑道:“大人可要想清楚了,确定要与我做交易?我们土匪,可不讲信用的。”

……

 

谈妥之后,张良被人送了出来。

看到边上有成批的土匪聚在一起练拳,练的是军队将士们常练的一套拳术。虽然土匪们练得七歪八扭,不时还嘻笑打闹,你推我一下我踹你一脚,可打闹过后又认认真真地比划了起来。

山间清风拂过,张良一直紧绷着的心情放松了下来,就好像终于放下一块大石头。

想起韩信最后说的话,轻叹了一声,却不是表达什么遗憾,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韩信怎么可能不讲信用?他人如其名,最是重诺。

记忆翻涌而上,张良在此刻仿佛还能听到那句曾经时常被韩信挂在嘴边的话语。

 

“本将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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